2025年11月17日《明報》崢嶸歲月

除了出席論壇外，我還經常要在各種聚會上發表演說。

作為教師，在課室裏對着一班學生講課是我的日常工作。做了校長之後，我更要每天早上對全校學生講話，談校內問題，也談時事形勢。這些經驗，對訓練說話能力很有幫助。

有一次，一個高年級的學生語帶譏諷地對我說：「校長，你天天對全校講話，有沒有想過有多少同學願意聽、聽進去？」我知道這學生是基督徒，便用《聖經》裏的「撒種的比喻」把他打發了。耶穌說的話，也不是所有人都聽得進、聽得懂；但耶穌還是要說給所有人聽。

然而我還是經常把那學生提出的質疑記在心上，提醒自己不能像耶穌說的撒種人，只管撒種，不管種子掉在怎樣的土地上。要種子發芽生長，結出果實，便要認清土地是泥地還是沙地、濕地還是旱地，撒下適合的種子。講話要避免成為無的放矢，必須對講話的對象有基本的了解，在校內是這樣，在校外大環境裏更是這樣。

我每月都會在周會上對全校學生作較長的講話。記得我第一次在周會上作大半個小時的講話，數天前已寫好了完整的講稿，私下反覆練習多回，到上台時仍要拿着稿子來念。後來，隨着自信心建立起來，便不用再拿着整篇講稿；想好了要說什麼後，寫下要點，在台上即可跟着這些要點來發揮。最後更練得把講話的邏輯想透，把要點記在心裏，不帶任何紙張上台；講話時不用分神去看提示，由始至終望着觀眾發言。長逾一小時的周會講話，我都不用看講稿，對着學生侃侃而談，真情說話，準時結束，這效果比拿着講稿照念好得多。

我從吳康民身上學到很多講話的技巧。我認識的人當中，包括我在政界裏遇到的叱咤風雲的人物，說話能力沒有幾個及得上吳康民。他的講話，不論是三數分鐘的評語、十來分鐘的總結發言，抑或長兩三個鐘頭的形勢報告，總是內容精闢、條理分明、感情豐富、擲地有聲。他說話從不累贅、重複，從不說套話、廢話、多餘話。每次聽他講話，既是享受，也得到啟發。我學他講話，從簡單地模仿他的語氣和聲調，學他怎樣抓說話的重點、組織說話的內容，到慢慢懂得學習他觀察和分析事物的角度和方法，形成自己的說話風格。

用英語演說是個挑戰。我讀中學時英文成績很不錯，教書也主要是教英文科，但我從沒有在英語環境裏生活過。要和說英語的人討論時事政治，顯然不是憑我熟悉的「課室英語」可以應付的。可是我知道這一關我一定要過，於是盡量多讀多聽英語時事資料，同時不放過任何練習的機會，接受外國傳媒的訪問，硬着頭皮參加英語講座和論壇。當我第一次在香港會所不拿講稿作了半小時的英語發言，獲得在場人士的熱烈反應，我便對自己說：「我畢業了。」（六十七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