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5月7日 香港仔《從心所欲》

我們都讀過《孟子》裏這一段：孟子見梁惠王。王曰：「叟！不遠千里而來，亦將有以利吾國乎？」孟子對曰：「王何必曰利？亦有仁義而已矣。」

許多人會認為孟子這段話今天不適用了：如果有一個「現代孟子」叫各國政府只講仁義，不講利益，誰會聽他？文在寅和金正恩在板門店的「世紀之會」，有可能只談仁義嗎？稍後特朗普與金正恩會面，各自想的不也是「有以利吾國」嗎？

巴拿馬和多明尼加相繼宣布與中國建交，斷絕與台灣維持了多年的關係，當然是出於各自利益的考慮。蔡英文斥為「金錢外交」，表示不屑，只是偽善：她何嘗不知道兩個國家以往跟台灣的關係也是靠金錢利益維持的？

孟子說，一國之內，如果人人只講利，國家便危險了：「上下交征利，而國危矣」。在全世界範圍來說，如果各國「交征利」，豈不是要天下大亂，戰爭不息？人類還有和平發展的希望嗎？

叫國家不講自己的利益，自是天方夜譚；不過，在今天複雜多變的世界，甚麼是國家的最大利益，怎樣才可以維護國家利益，卻大有探討的空間。例如，英國「脫歐」對國家有利嗎？默克爾對難民的開放政策，損害了德國的利益嗎？朝鮮發展核武是維護國家利益的需要嗎？如果是，停止核試豈不損害了國家利益？特朗普上台後作出的許多決定，包括退出跨太平洋協定（TPP）、退出巴黎氣候協定、收緊移民政策、推行貿易保護主義等等，哪些是符合美國的利益，哪些又不符？

國家利益不可以用一條簡單的公式來計算。經濟全球化令各國的利益高度交融，一個國家爆發了金融或經濟危機，可能牽連多個國家受害；科技發展大大提高了人類開採資源、改變自然環境的能力，一個地區發生了生態災難，全球可能要受影響；人流、物流和訊息流的暢通，令疫症危機、安全威脅以至社會矛盾迅速傳播。每一個國家在考慮自己的利益時，不能漠視其他國家的利益，也不能逃避國際社會的壓力。

如果把「曰利」解釋為「只講一國之利」，把「仁義」理解為「以維護人類共同利益為最高目標，並以此為決策準則」，那麼孟子說的「何必曰利，亦有仁義而已矣」，今天依然適用，而且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道德基礎。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