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12月1日《明報》崢嶸歲月

1994年9月3日，新學年第一個星期六。距離區議會選舉投票日15天。

上午10時許，我在校長室裏批閱文件。案頭的電話鈴聲響起，我拾起話筒接聽。來電人是我熟悉的《信報》記者范卓雲。

「阿曾，有讀者告訴我們，看見你到診所辦理申請移民的健康檢查，有此事嗎？」她問。

我聽到這問題並不感到意外，也不覺得有什麼需要向她隱瞞。我把事實告訴了她。

1989年秋季，我太太的家人到加拿大投資，並決定藉投資移民計劃移居加國。我們一家也趁着這個機會，辦理移民申請。那時我仍未參與「留港建港」的活動，移民計劃沒有跟任何人商量。况且我估計，由於我在培僑中學任職這政治因素，移民申請獲批機會不大；我未參加美國「國際訪客計劃」之前私人到美國旅行，入境時也遭到政治歧視，諸多留難。

果然，我們的申請像石沉大海，過了足足3年，加拿大政府那邊全無音信。這令我相信事情已經完結了。我和譚耀宗一眾籌組民建聯的時候，也跟他們提起我曾經申請移民的事，但指事情已成過去。誰知到1993年初，忽然收到加拿大駐港專員公署（即1997年後的駐港總領事館）的通知，說對我們移民申請的處理已到了最後階段，需要我們辦理餘下的手續，包括到指定的診所接受健康檢查。

我對太太說，我做了民建聯主席，不移民了。她尊重我的決定，但表示出於對女兒升學的考慮，她不想放棄移民加拿大的機會。我認為這問題可以解決；我打電話給加拿大專員公署一位我認識的官員：民建聯成立後，這位官員經常來找我。我把我的家庭申請移民的情况告訴他，並表示我要退出，但家人想繼續申請。他說，沒問題，他理解我的處境和意願，還說：「我可以告訴你，我們也在處理一位民主派政治人物的申請。他和你一樣，家人申請移民，自己留在香港。我們很樂意和港人建立各種聯繫。」他答應跟公署裏負責辦理移民申請的同事商量後，再回覆我。

過了幾天，這位官員給我覆電話，說：「對不起，你的情况有點複雜。你們是以整個家庭作為申請單位，你一旦退出，申請即告無效，不能繼續處理。我們建議你先完成申請的全部手續，待我們給你發出護照時，你才宣布放棄。」他表示沒有其他方法可以繼續處理我家人的申請。我向他強調，申請獲批時我會立即放棄加國國籍，他表示明白。

於是我到診所去做健康檢查。診所裏坐滿了人，都是申請移民的。我一進去，便被幾個人認出，向我投以奇怪的目光。我擠到一個空位坐下，等了一會，櫃枱後面的姑娘高聲呼喚我的姓名。這時幾乎所有人都轉過頭來，望着我走到櫃枱，領取留小便的瓶子，步往洗手間。

有在場者把看到的報給《信報》。（七十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