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11月3日《明報》崢嶸歲月

民建聯主席的身分，給我帶來中央政府的幾項委任。首先，我從廣東省政協委員「升級」為全國政協委員。自1993年起的20年（全國政協第八至第十一屆），每年3月「兩會」（即同時舉行的全國人大和全國政協會議）召開，我都要到北京出席政協會議。

1993年的「兩會」開了兩個星期。在會議期間，幾乎每天晚上都有活動；除了一兩場文藝晚會之外，都是由各地政府、工商團體或聯誼組織主持的大大小小的宴會。這些活動提供了很好的交流聯誼機會，對於來自全國各地、平日很少機會互相接觸的代表和委員，參加這些活動可能跟出席會議同樣重要。有一段時期，這些會外活動有點氾濫成災的趨勢，令中央領導覺得影響了大家對會議的專注，先是不鼓勵，繼而全面禁止，而「兩會」的會期也從兩個星期逐漸縮短至一星期。

國務院總理每年發表的《政府工作報告》，我都認真研究當中有關香港的內容，尤其是回歸前的最後幾年：那數百字反映了中央對香港問題的最新看法。例如在1993年中英兩國政府關於香港選舉安排的談判破裂後，中英關係緊張；有傳聞說鄧小平十分關注，擔心英國人最終不肯把香港歸還中國。1994年的《政府工作報告》便說：「英國在香港的殖民統治行將結束，這是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擋的。無論發生什麼波折，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都有決心、有能力，按期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，並且保持香港的長期穩定繁榮。」接着幾年，局面穩定了，類似的字句再沒有出現在報告裏。

全國政協每年開會期間，都有國家領導人來到港澳小組會議，與委員們交流。我參加全國政協的頭幾年裏，有兩次與國家領導人的會面印象特別深刻。

一次是1994年3月和國務院總理李鵬會面。如上所述，當時正值彭定康政改剛摧毁了「直通車」。香港委員們發言時紛紛譴責英國人違反承諾、破壞合作。有的委員愈說愈氣憤，提出要採取各種行動與港英政府鬥爭，會場氣氛相當激烈。到李鵬作總結時，全場靜下來，等待他的指示。

李鵬講話的語氣平和冷靜，與委員們的激動情緒形成強烈對比。他沒跟大家一起控訴英方，卻提醒我們要團結香港同胞的大多數，做什麼都要顧及多數人的感受。我由衷地在心裏讚一句：這才是國家領導人的風範！

另一次就是聽李瑞環講紫砂茶壺。李瑞環是第八屆和第九屆全國政協主席；很多港人熟悉的紫砂茶壺故事，是他出席1995年全國政協港澳小組會議時說的。我在現場聽了，和在座的其他人一起鼓掌叫好。古舊紫砂茶壺的價值，在於裏面積着的茶垢；茶垢給洗淨了，茶壺便沒價值了。寓意何其深刻！可惜不是人人都懂得珍惜茶垢，總有些人爭着要清洗茶壺。（六十三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