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學問——曾鈺成》有立法會前主席、建制派大師級人物曾鈺成作主講嘉賓,與文化人徐緣及八十後從政者黃梓謙討論政治的現實與初衷,由當初從政的初心說起,到現今議會及社會中的撕裂。當初毅然決定從政的曾鈺成所構想的香港,是否與現在他看到的社會不一樣呢?
徐:徐緣 曾:曾鈺成 黃:黃梓謙
整理.香港電台《大學問》節目製作組
徐:看到這張民建聯成立時拍的照片,當時你是為什麼會由手執教鞭,變成投身政治呢?
曾:我是1968 年在港大畢業,1969 年到了培僑中學教書。然後我經歷了中英談判、中英聯合聲明。在那幾年,整個香港都在熱烈討論有關回歸後的發展;而我也與幾位教育界的朋友一起組織了自己的小組,希望提出一個回歸後香港政制發展的方案。但當基本法快要定稿的時候,1989年就發生了「六四事件」,當時所有事情都停頓了,沒有人知道香港未來的發展。大家也可以想像得到六四後,那兩年間整個社會反北京及中共的情緒十分強烈。1991年9 月的立法局選舉,有親中背景的候選人都落敗了。第二天所有報章的主題都是說親中就是票房毒藥。如果北京也相信這一個說法(親中必輸),那他必定不會讓香港有民主選舉。我們想嘗試說服北京,我們(親中人士)是有機會取勝的,所以我們就想組織我們的力量去參加香港的直選。成立(民建聯)後,他們推舉我成為主席。當上主席後,我就發現若成立政黨的原因是要參選,那主席又怎能不去參選?
想像香港| 初衷
徐:其實,你成立民建聯時,有沒有一個想像?你希望香港的政壇及社會是怎樣發展?
曾:當時90年代初,整個香港的政治氣氛是對親中(陣營)十分不利。但我認為若親中陣營不能參加香港的直選,那不太公道,因為我們也是香港人。而且這會令香港的民主發展變得十分艱難。我們從未想過親中(分子)一定要贏,但就是希望(政壇)能更平衡,也希望能證明給香港市民看,民建聯不是在幫北京來欺負香港人。
徐:你是怎樣看今天建制派的質素?
曾:我無意形容建制派議員為「粒粒巨星」,但相對之下,是否建制派的質素真的比泛民、本土低嗎?
徐:但你認為他們怎樣才能做到更好?例如,當日你在議會中叫蔣麗芸說少一點無用的話,贏得了不少喝彩。
曾:我對蔣議員說了一些不太恭維的說話後,其實有不少人批評我。在剛過去的立法會選舉,論票數,朱凱廸是票王;但若論得票比率,蔣麗芸是最高,所以蔣議員是票后。選民真的喜歡她。我說,有怎樣的選民就有怎樣的議員及議會。(眾笑)選票是比其他的都更具說服力。但有一點確實是妨礙了建制派議員的進步,就是建制派議員及反對派議員進入議會心態上的不同。建制派議員被稱為「保皇黨」,很多建制派議員認為自己在議會的使命就是要支持政府。他們在觀念上會認為,政府提出的主張及建議中若有錯失就該由政府自己改正,而當中的不妥當則會由反對派提出,所以這令建制派的角色並不鮮明。
徐:現今的社會有一個現象,就是今天的香港年輕人不愛國。但有趣的是,上一代的很多是說「我不愛黨但我愛國」。要怎樣令現今年輕人愛這個國家?
曾:這是不可行。(眾笑)不好就是不好。我們不能把壞的說成好,但今天我們看到中國好的地方當然是比從前多。我只能說,我有信心國家會愈來愈好。中國現時的透明度比過去大,好及不好的方面都容易被看到,那就讓大家去判斷。
現今議會| 現實
徐:不過現在明顯有一個趨勢,中央政府或特區政府如此緊張港獨的思潮,都是源於有一群人開始十分討厭中國,甚至厭惡,才會產生香港獨立的想法。
曾:當政者必須要分析這個問題,不能單純去打壓或去譴責就當解決了問題。為什麼10年前,或回歸初期沒有這個現象?我們必須要分析這個原因。
觀眾:那你期望在2047年時民建聯會繼續擁護一國兩制嗎?或是他們會支持在港實行一國一制?
曾:香港在2047 年的模樣是取決於接下來的30 多年間香港是怎樣向前發展。若一國兩制是繼續受港人所擁護的,而北京也會認為一國兩制的實行是對國家發展有利,這也是原來的初衷;所以反之,若民建聯那時不再支持一國兩制,所有人自然也會責罵他們。因此,若一國兩制的發展是成功的,我們是不必擔心2047年時一國兩制會忽然被取消,因為這對國家也沒有一點好處。但現時混亂的情况已令港人與北京同時失去了信心,所以即使北京真的因為忍受不了混亂的局面而在2047年取消一國兩制,我們也不能提出異議。
徐:有人提出未能完全落實一國兩制的原因是因為中央不相信港人,所以現在對香港的控制才愈來愈多。
那我們要怎樣令中央信任香港人?
黃:互信其實不必一定要放棄自己的原則,自己的核心價值。其實全球的政治裏是沒有真正的朋友,絕對的信任是不存在,但我們可以減少分歧。與中央對話是我認為有機會減少雙方誤解的過程,而這對話有機會可以令雙方在不需放棄自己的原則下找到共同目標。這是一個探索的過程。
明日香港| 未來
曾:一國兩制要成功並不容易,因為當中本來就存在着矛盾。我們必須要承認這一點。北京要容忍及接受一些港人的行為,而港人也要明白中央政府的底線。一國兩制下,雙方都要有讓步。
徐:但接受及讓步並非容易。你認為是否有一個雙方「大和解」的空間?
曾:一國兩制要成功,中央政府必須要接受一個事實,就是泛民或反對派長期會在香港存在,並得到相當一部分市民的支持。而香港的反對派也要接受一國兩制是中央對香港的政策。雙方必須要建立一個能合作的基礎。
黃:我想也是底線的問題,就是從政者是否接受中國是香港的主權國家。若從政者願意接受這作為建立互信的基礎,我相信是有機會可以交換到一個真正符合香港人心意的民主選舉。一國兩制若要有生命力, 「一國」與「兩制」要同等重要,而香港的未來也可以穩步發展。
曾:其實每一代的年輕人都會有反叛的態度,但這種心態是可以變成一種動力的。年輕人看到不滿意的地方,要怎樣在體制內找到自己的出路呢?過去有不少人找到了答案,並在過程中改變了客觀環境中不合理的地方。
(標題為編輯所擬,原題:曾鈺成:現實與初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