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10日《am730》專訪

am專訪立法會主席曾鈺成(圖)早前公開為行政會議職能「把脈」，外界質疑他另有所圖，甚至揣測他為染指下屆特首鋪路，但他接受本報訪問時表明心跡，不會參選行政長官，下屆立法會選舉亦不會尋求連任，實行徹底「裸退」，他自言若有所求，便會有很多顧慮及包袱，更重要原因，是寧可他日塵歸黃土時，公眾對他仍保持幻想，勝過蓋棺論定質疑他「好唔掂」。

文：鄭秀韻 攝：林振東

被視為開明建制派的曾鈺成，不時發表有別於保守派的意見，一些言論在建制圈子中可能亦未必討好，他自嘲「整整吓我好似變咗民主派」，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，「我最好㗎啦，因為我已經『本pair』，我下屆都唔選囉，所以我唔使擔心，咁我咪噏囉。」

若有所求便會有顧慮包袱

他進一步清晰表態，「我乜都唔選㗎啦，2017年我70歲啦，選乜鬼吖！」記者用緬甸反對派領袖昂山素姬向他旁敲側擊，昂山素姬近日表明有意在兩年後以70歲之齡角逐總統，他指有留意這則新聞，並笑言對方較他更年長，但他說，「年齡當然係問題，同埋如果我有所求，不論選立法會、或選行政長官做一官半職，我就會好多顧慮、好多包袱，有啲嘢我就要諗過先，要諗講一句說話係咪有利於下個選舉，咁樣會有好多掣肘。」曾鈺成去年曾考慮參選特首，最終打消念頭，他說，「我舊年話唔選，我『三無一有』(三無包括無人脈、無班底、無勇氣)，我有啲自知之明，你問我，我情可冇做到(特首)，跟住到我死嗰日，啲人都話當日如果曾鈺成做咗可能都幾好㗎，好過真係勉強去做(特首)，跟住哎唷，(啲人話)仲以為佢好掂，原來仲差，咁就死啦！」他否認影射某人，笑言「只係講自己」。曾鈺成近日提出應檢討行會架構的言論，一石擊起千重浪，他澄清其講法並非指行會今不如昔，「我係話因為當時抄八十年代，依家時移世易……」八十年代起草《基本法》時，行會完全照搬當時行政局的一套，他列舉一個他認為可笑的例子，「以前行政局規定如果港督唔照行政局多數意見，要紀錄在案，向倫敦解釋，但今日冇呢個作用，基本法(將呢個規定)寫低，如果行政長官唔按行會多數意見做決定要紀錄在案，但紀錄在案做咩？俾北京睇？你想俾佢睇，香港人都鬧你呀。」

不清楚行會發揮何作用

他說得很白，「到底行會要發揮咩作用？其實我唔覺得好清楚，有人話基本法寫得好清楚，協助行政長官做決定，即係咩意思呀？點協助？好多諮詢委員會亦協助行政長官決定，點解要有個行會？」他續說，「大家依家唔知行會做乜，所以我認為值得探討，尤其當我哋準備走向普選時更加要諗，到第日行政長官普選產生、立法會全部普選，一個完全委任產生嘅行會，到底應點處理，呢個係好合理嘅問題。」曾鈺成早前提出應探討是否繼續「集體負責制」及「保密制」兩大原則，「政府認為唔掂得，但如果行會要幫手箍票，要諗呢兩條原則係咪完全唔郁得？唔郁得點幫你箍票？」在董建華年代出任行會成員的曾鈺成說，「我當時係民建聯主席，入行會箍民建聯票，但政府傾緊時係保密，我點能返去同兄弟商量？拍板後要集體負責，立法會辯論表決時，民建聯根本唔係咁睇，我有乜辦法？唯有申請豁免跟政府投票，完全箍唔到……依家行咗十幾年嘅現實，係往往政府已經定咗，然後先拉政黨票，咁就難搞……」

問責制起不到作用

對於問責制，他亦認為起不到作用，「2002年引入問責制時，當時好幾位主要官員同我講，一個係曾蔭權，一個係梁錦松，佢哋好雄心萬丈，曾蔭權同我講，當時諗法係問責官員要拉市民票，當時有主要官員同我講，佢哋去開居民會，甚至搵局長落去開居民會……曾蔭權有此豪情壯語，佢話如果政府政策爭取到市民多數支持，我睇你邊個政黨敢反對……」曾鈺成說，相信政府當時搞問責制，是想以民意迫政黨，「結果邊有落到區呀……於是返回老路，有咩事走嚟扭我哋幫手，一直維持到今日都係咁，有難啃嘅就捉住建制派，夠票就睬你都傻，返番咁嘅局， 問責制即係咩意思？政治任命係咩事？起唔到作用。」

限奶令港人港地博掌聲曾鈺成：政府無能力好論盡  

特首梁振英上台後，民望長期處於低位，新政府開局至今舉步維艱，弊端頻呈，立法會主席曾鈺成認為，弱勢政府無能力推行長遠對社會有利的政策，只能推一些為博取即時掌聲及平息民憤的措施，「限奶令」及「港人港地」便是例子，他形容政府這種心態「好論盡」，並道出另一矛盾及諷刺現象，他指梁振英是歷來最強調「內交」的特首，但這些民粹措施卻令兩地人民關係處於歷來最緊張時刻，他認為需要警惕。 文：鄭秀韻 攝：林振東

社會對梁振英極不信任，令政府不敢觸碰爭議議題，曾鈺成接受本報訪問時表示，「呢個係一個好令人擔心嘅問題，當一個政府民望低時，一啲如果好大爭議(政策)唔做唔得，但佢唔做，咪做一啲博到一時掌聲嘅嘢……」其中一例為「限奶令」，他指出席一些國際聚會時亦聽到微言，「因為呢件事從理念上，同我哋相信市場、相信自由經濟、(香港)一個開放社會背道而馳，限奶令影響可能未必好深遠，如果問題已經紓緩咗，咪撤銷囉！」但「港人港地」更令他關注，並質疑是否深思熟慮的政策，「呢個對香港長期經濟政策好大變化，有幾深遠影響我有啲疑問，因為一講可以講三十年……」

憂政府弱勢只做短期政策

首兩幅位於啟德的「港人港地」由中資財團投得，亦惹來質疑政府益中資的說法，曾鈺成認為這是另一回事，「你可以話政府弱勢時遇到嘅問題，但就算冇呢啲，呢個係咪一個明智嘅政策？」他續說，「令人擔心嘅係如果政府弱勢，冇能力推行長遠對社會有好處嘅政策，唯有只能做instant gratification(即時滿足)、短期去平息一啲怨憤嘅政策，唔止梁先生係咁，曾蔭權後期都係咁……跟住處理社會矛盾，每樣都會引起好大爭議，一有爭議就唔做，做博取即時掌聲，呢個好論盡！」

梁振英重內交 兩地關係反緊張

近年中港矛盾加劇，香港掀起一股抗拒內地人的情緒，曾鈺成對此亦關注，「講句公道話，內地人係咪只帶俾香港人麻煩？如果閂閘唔俾內地人嚟，你估香港即刻天下太平、大家安樂？一話係好唔掂？梗係好唔掂啦，大家都知㗎……」但他質疑政府及社會無做任何消解矛盾的工作，「反而政府出限奶令、(雙非孕婦)零配額，形成印象係咪加強香港人對內地人嘅抗拒？呢點我覺得係有啲矛盾，梁先生係三位行政長官中最強調內交嘅……」他指梁振英於去年10月到立法會發表治港理念時曾強調，香港不能視中央任何對港政策，內地人亦會必然支持，「但偏偏實踐上，似乎依家造成香港人同內地人關係比過去任何時候都緊張，我覺得要警惕。」

梁振英一直被質疑是地下黨員，但曾鈺成不認為梁振英是中港矛盾加劇的源頭，「依家係民間矛盾，係香港一般市民同內地人矛盾，甚至唔係政府，唔係香港人對內地政府抗拒……」至於與「西環治港」的印象是否有關？「西環治港嘅講法，我覺得喺政界有啲影響，係炒起，但一般市民唔係覺得中聯辦喺香港嘅存在，影響、威脅到日常生活。」

自言香港中國人 冀國家發展愈好

香港人現時針對及排斥內地人，他希望只是一段時間的現象，希望會慢慢過去。至於本土意識抬頭，會否演變成「去中國化」，曾鈺成指現時難下結論，要視乎內地及香港的各自發展，但他說，「一種思潮、一種情緒出現氾濫，總有社會原因，冇人可以用粗暴方法或消極政策將佢撲滅壓制……」他又說，「我作為香港嘅中國人，只希望國家發展愈嚟愈好，真係做到(前總理)溫家寶所指，人生活得有尊嚴，或做到(前國家主席)胡錦濤所講，香港人亦分享到作為中國人嘅榮耀，如果真係做到咁，所謂本土意識咪會削弱、會減弱囉，調轉如果內地發生好多事，的確令香港人感到好唔願意認同嘅……」

支聯會以「愛國愛民」為今年六四24周年的主題，結果引起軒然巨波，身為愛國陣營第一大黨、民建聯創黨主席的曾鈺成說，「之所以有咁嘅矛盾，係因為支聯會亦將愛國愛民作為口號，如果愛國係大家棄如敝屣，佢點會攞呢樣出嚟？」但他認為，政府不應立足於壓抑意識、或批判反對愛國思想，「要打壓咁就錯，咁你贏唔到人心，應該反省點解發生咁嘅事……」他指去年反國教浪潮時亦曾提出，特區政府與中央同應反省，「點解香港回歸十幾年，忽然會有咁強烈反對國民教育思潮出嚟，如果將佢睇成敵對要打壓，完全冇好處。」對於中央至今未向無證的泛民主派發還回鄉證，他認為中央應盡量開放，讓守法的人士堂堂正正返內地，「你向一部分人閂門，打成唔受歡迎，唔俾嚟，咁唔公道……直選議員全部都冇外國護照，係地地道道中國人， 點能夠唔俾佢哋返內地， 一早應該做。」

佔中屬小事 憂無普選難管治

曾鈺成一向主張「大和解」，並極力推動2017年落實普選，但面對當前中港互不信任，他直言要普選成事有困難，「係難㗎，正正係咁，我希望各方真正想見到有普選嘅人，應該幫手解呢個結，唔好個結愈拉愈緊……」他不無感慨說，「可能係天意，個天有意作弄香港人，唔俾我哋啲嘢行得太順利！」

問他如何創造條件，他只說事在人為，「大家都睇到呢個大局，大局係2017年一定要普選成功，如果2017年普選搞唔成，對香港好壞，從呢個角度出發，各方都應該採取務實、理性態度嚟凝聚共識，個個都話香港人好務實、好實際，有乜理由做唔到呢？」

建制派已開動輿論機器抗擊佔領中環行動，但曾鈺成認為佔中只是小事，他只擔心政改原地踏步， 「如果解決到2017問題、如果佔中帶頭人亦滿意2017安排，就冇佔中，如果搞唔掂，就唔止佔中咁簡單……」他並道出與建制派中人的不同看法，「佢哋覺得冇(普選)咪冇囉，搞唔掂咪冇囉，有乜咁大不了，我覺得唔係，如果2017搞唔掂，香港好難管治，佔中就好小事，就算佢唔搞佔中，到時都唔掂。」